十六 至高自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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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陈二郎君.......”
    是刘玉霖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跌了出门,靠在门槛上唤了这一声。
    女子的声音温柔虚弱,却仿若有千斤重的力量,能够惊涛骇浪,也能够力挽狂澜。陈擅牙关里不断喘着气,被迫隐忍下情绪,在谢春深脑门上将剑悬住。
    她眼前昏旋,但认出木漪倒在地上,也脱了力跌在木漪身边,伸手揽住木漪的肩膀。
    身像一片摇曳的浮萍,虽无根,却能遮风避日,将木漪护在自己身下。
    “......”
    院内因这一幕安静下来。
    木漪一瞬间脑子里如同八荒四海,无数白鸟自海中风潮飞起,又在大火里背她远去,只留下一串轻灵的鸣叫阔在四海天涯。
    在这种奇异的精神感知中,她神魂惧散,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。
    一瞬,竟忍不住鼻酸。
    陈擅隐忍良久,一把推开谢春深,剑刃反向自己,抬手便劈向自己头上玉冠。
    名贵的玉莲冠破碎。
    头发散落下来,被他方才那一挥削成两半,发尾断在脖下。婴孩失去了母亲怀抱,正在堂屋内哭着,陈擅听着滔天的哭声,上台阶走至二人面前。
    他朝刘玉霖单膝跪地,垂下了头:“长嫂如母,侍孝为首,而我方才......”
    谁能告诉他,他应该怎么选?
    保大,大哥唯一的延续就破灭了,保小,就要牺牲刘玉霖,这是一个怎么选都会让他自责的难题,既然这恶人已经要当定了,那么这所犯下的罪孽,他陈擅可用余生去承受,去饱受愧疚吞噬和折磨。
    至少,留给陈家一个生机。
    “我对不住长嫂,长嫂对我有任何责罚,我都愿承受。”
    陈擅将剑举过头顶,递交给刘玉霖,要以这种方式向她认罪。
    刘玉霖含着泪,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我不怪你,我要告诉你的是——不要为此杀人。”
    刘玉霖发出一声极为低,极为低地哀叹,“日月有常,星辰有行,箐华已竭,褰裳去之。也许我们都没有错吧.......只是命运弄人。”
    说罢。
    再也撑不住地软了下去。
    旁人慌忙将一床被褥披上她身,挡住灌上身的风,木漪撑着自己坐起来,将她的头揽在膝上。
    陈擅转头唤来大夫。
    刘玉霖躺在木漪怀中,想说什么,木漪皱着眉,将耳朵凑上去,只有她听见了。
    陈擅的目光厉透三分。
    木漪平声转述:“这个孩子,她愿意交给陈家......他叫燕珺。”
    陈燕珺。
    燕是自由,珺是金阳。
    自由热烈,这是刘玉霖对他的期望。
    虽然陈家无人不身披镣铐,如履薄冰,但陈擅还是含泪咬牙地向她保证:“只要我在一天,我都会护着他,让他无忧长大。”
    收拾好一切,木漪已完全脱力地出了堂屋,环顾四下,她总感觉少了什么。
    待她想起那个人时,立即跑去院中寻他,却发现人并车马,早已经走了。
    她谈不上失望,扶了下廊柱,转身欲往回走。
    又与陈擅撞上。
    他不知何时来了她身后,断发在风里乱蓬蓬地张扬,像头树林里落了单的狮子,无边寂寥:
    “我们谈谈。”
    至书房。
    木漪与他对案坐着。
    二人都有些疲倦,起先大起大落的情绪淡却下来。
    她坐好后,余光望去一眼——靠在门外的宋寄,还抱臂持剑,强撑着眼。
    她眼珠转了一转。
    在危机四伏中,稍显安定。
    陈擅拒绝了案上的茶,滴水不沾8:“你没有照顾好她,你已经毁了我们之间的约定。”
    木漪无奈:“莲花楼被人陷害,我实在自顾不暇。”
    情绪再度被顶了上来,陈擅压声低吼:“你应该要知道轻重缓急!”
    “难缠已经发生,我亦不想让她摔那一跤,你究竟想我怎么样。”
    “你我绝交。”
    陈擅这样道。
    木漪闻言,只是轻笑:“随你便吧。”
    “即使做不成朋友,我还是要问清楚,你这么在乎利益的人,为何要不顾后果保大?你明明清楚,如果今日你失败了,千秋堂会是什么下场。”
    他说着,耳根爬红,语气隐隐有颤抖,什么形象再也顾不得了。
    “大哥死后,母亲郁郁,父亲病重。家中的一切光景都变了,我心中亦然有恨,持剑杀敌,插在朝廷和家族之间,再也做不成问醉三回的酒仙,也成不了两耳不闻的菩萨。
    我自问并不欠你,如果你行差踏错葬送了这个孩子,我不该对你心慈手软。”
    木漪听他诉出这一段剖心般的自白,面上表情仍是淡淡的。
    世间苦难众众多。
    他体会的,不过是她早就经历过的罢了,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同情。
    这种世家子弟,前半生太顺,中途又遭遇挫折,才会动不动就要发狂落泪。
    木漪高傲地抬起脖子,直道:“因为你我立场不同。你是男子,你永远无法体会身为一个女子的苦痛。
    即便你今日会愧疚,你向她负荆请罪,再来一回,你也依旧不会改变你的选择。
    陈擅,在你眼里,孩子比刘玉霖重要,但在我眼中——”
    她说到此处,眼前闪过椒房殿的火光,还有大成寺内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。
    那样逃亡的一夜,刻骨铭心,她不会忘记。
    “在我眼中,她就是我拼了命才救回来的人。
    她不是我的朋友,也不会是我的家人,她是我努力抗争过的曾经……我怎会因为一个旁姓的孩子,就让她去死?
    你不是我,你不会明白的。今夜,我若因外物弃她,就是因外物,主动剥夺我的人生。”
    比利益更至高无上,当之无愧的,是属于木漪的自我。
    她立誓将自己的感受和喜怒摆在第一位,只要是她认定的道理,海枯石烂、鬼神相泣,也不会转圜。
    十五岁的她料不到经年之后,会被一个濒死的弱女子保护,现在,她有点喜欢这个自己救下来的人了。
    木漪缓了口气,告诉陈擅:
    “从今天开始,刘玉霖是自由的,她属于她自己了。”
    陈擅听完,久久无言。
    看她的眼神皆与从前不同,闪着细碎光点的同时,也起了几丝难言的忧郁。
    她的话勾起了他压抑着、掩埋着的情感。
    前脚刀剑相向差点杀了她,之后又嘴一快说了绝交,后脚他就有点后悔了。他觉得,自己跟木芝竟然有种同为天下沦落人的味道,咽了咽口水:
    “好,你比谢戎好一点,还不算无可救药,那我再多说一句,你听了之后就立刻忘吧......
    我倾慕上一个平民女子,因为地位有别,我不能与她谈婚论嫁,又因为手握兵权,一举一动皆被陛下所忌,亲朋挚友皆被百官政敌所监察,因此,我也不敢去找她。只能等在她会路过的地方,偷偷看她一眼。”
    木漪的反应没有同情。
    他要的也不是同情,在心里憋了这么久,正是因为怕人同情,才一直不敢外道跟倾诉。
    这般凌乱着参差不齐的头发,就大喇喇地盘起了脚,笑叹一声:“我不属于我自己,但我可以努力努力,为燕珺争取一片自由翱翔的天地。”
    “一言为定。”木漪抬眼。
    陈擅搔了把头:“君子之诺,一言九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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