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 规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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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喜子眼睛咕噜噜地转,还没想好说辞,薛姨娘一个眼色,小米一把扭住他的耳朵:“奶奶问你话,你快回答,不然,叫太太给卖了去,反正你主子这会不在家,没人给你求情。”
    喜子吓了一跳,忙磕头求饶,薛姨娘不是说笑的,他知道,事关九哥,薛姨娘狠起来,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。前头也有小厮,勾着九哥玩了几回骰子,被薛姨娘叫人给卖了。
    磕头时,他也想好了回话,却是听得薛姨娘冷清清的声音:“你想好。马厩的老鲁头说你差了马车出去,我一问,就知道你去了哪里,别让我多费事儿。”
    喜子再不敢有其它想法,只能老老实实地回话,说是去了铜锣巷子,九哥要画一幅画,找小画工,差他去传话。
    薛姨娘不相信:“画工?”
    喜子说就是来府里画画的那个小画工,前次九哥叫她画一幅图,是学里的作业,叫他去说一声,下次休沐回来取。
    薛姨娘又问了几遍,九哥到底回来做什么?喜子这回是真的不敢说,要是让薛姨娘知道公子给小画工租了一条船过生日,薛姨娘现在就能把他卖了。
    他哭丧着脸,说确实不知,公子没有同他说,平贵肯定知道。
    平贵是将军留给公子的,与公子形影不离,就是薛姨娘也对他是客气几分,这包裹甩给他,是最稳妥不过的。再说,公子此番回来做什么,确实没有同他说,他也是被平贵叫出去,才知道公子回来了,吩咐他给司昭递封信,叫外头寻马车,他想着府里正好马车空了,就叫了送他去,结果就叫薛姨娘给抓了漏洞。这下好了,还得想法子再找一趟司昭,告诉她把话给圆全了。
    喜子脑筋急转,满心懊恼地想着如何去把这事做全了,免得被公子骂。
    薛姨娘见他反复咬定,看着不像作假,就放了他走。
    喜子走后,小米说这个画工她知道,是个小丫头,前一段时日在府里给老太太画瑶池赴宴图的,府里许多人都认识她。
    薛姨娘却还是不放心,九哥究竟巴巴地跑回来一趟做什么?连家里都不回?就为了一幅作业赶回来?
    “你去叫人查一查这个小画工,什么时候认识九哥?家里是什么关系?一一细细地查了,回来告诉我。”
    她吩咐小米。
    小米知道她的顾虑,答应着下去了,留下薛姨娘对着屋子兀自发呆。
    晨雾刚刚消淡,司昭踏过湿漉漉的青石路,跟着司空道到千丝画坊。
    踏进画坊前院,满目尽是堆积的物件:巨大陶缸里盛放着赭石、石青、朱砂,映着晨光浮出浓艳;一捆捆扎紧的熟宣堆叠如山;柳木炭条散落一角,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色粉尘埃,在门缝透进来的光柱中盘旋飞舞,仿佛无数细小的彩蛾,悄无声息地落满她的衣襟。
    司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,跟在司空道后面四处打量,她还是第一次踏进画坊,充满了好奇。
    院中有数位扎着白色围裙的学徒在忙碌,见到司昭父女,好奇地瞧一眼,又低头继续干活。
    “老司,这边来!”方大勇和年轻画师站在门边,那画师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,面庞清癯,围着一条洗得泛白的靛蓝围裙,见了司空道叫前辈。
    司空道说这是李师傅,之前和他去春香楼画画的。
    他腼腆地笑着,叫司昭小师妹。
    司昭轻轻叫了声李师傅,他就挠挠脑袋,笑。
    方大勇拉着司空道去喝茶。
    李师傅领着司昭往画室走。
    “坊主说,中秋比试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年轻人少有的沉稳,“有些规则和你说一说。”
    李师傅带他踏入一间宽敞的画室:“这是孙师傅,前两年曾代表画坊参加过宫中的中秋比试,经验丰富。坊主特意请他来,给你讲讲一些比试的规矩和门道。”
    站在画案前的孙师傅约莫三十出头,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绸衫,料子比学徒们的粗布好上许多,只是袖口边缘也难免沾了些许洗不净的颜料痕迹。
    他嘴角抿着,很是严肃。
    司昭恭敬地叫了一声孙师傅。
    “哦,就是她?”孙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拖沓,仿佛兴致缺缺。
    “规矩嘛,”他转向司昭,声音平平地响起:
    “第一,时辰掐得死。作画的规矩,从开笔到落款钤印,时辰到了。多一炷香都不行,管你画没画完,到时就得收卷。”他语速不快,每个字却像小石子一样砸下来,“前年明月画坊的徐画师,就因最后题款时手抖了一下,没有题好,最后连画都没呈上去。”
    他看了司昭一眼,见她面色平静,听得仔细,咳了一声,继续往下说。
    “第二,题材是钦定的。中秋无非是月宫、嫦娥、玉兔、桂树这些老生常谈。”他嘴角那抹向下的细纹加深了些,带着点嘲弄,“可宫里要的不是俗物。既要应景,又要有新意,还不能离了古法规矩。难就难在这‘新’与‘旧’的尺寸拿捏。画得太跳脱,说你不懂规矩;画得太板正,又说你毫无灵气。前年那位夺魁的,画的是广寒宫檐角一滴将落未落的清露,映着半轮月影……算了,你此次没有这般难,直接对着人开画,这些可以忽略。”他最后一句轻飘飘的。
    “第三,”他顿了顿,目光终于落在司昭脸上,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:“既然是比试,用的颜料、纸张,都要统一,一般都用宫制石青、朱砂、泥金……跟我们坊里自己研磨的,可不是一回事。那颜色,更沉,更稳,也更……挑人。用不好,整幅画就脏了、僵了。你,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司昭稚嫩的脸庞:“摸过几次宫制颜料?”
    孙师傅的话语看似在指点规则,却在故意强调那些严苛的时限、刁钻的要求和容易出错的关键点,尤其点出她经验上的匮乏,那“轻视”并非疾言厉色,而是化作一种沉甸甸的压力,无声地笼罩下来。
    司昭一直静静地听着。
    “孙师兄说的,都是实情。”李师傅开口,声音依旧平稳,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,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小师妹,”他转向她,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,“你可有不懂的,可再向孙师兄提出。”
    他的目光越过司昭的肩头,看向窗外。
    一阵风适时涌入,哗啦啦掀动案几上晾着的习作。那张未完成的嫦娥图再次被风卷起一角,空白的月轮在风中簌簌抖动,像一个巨大的、悬而未决的留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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